第一次看流浪者之歌,是在2002年中正紀念堂廣場的戶外公演。那時我大二升大三,夏天的夜晚坐在硬石頭地板上挺直腰桿看,身體很痠,最後半小時舞者把舞台上稻米犁成鱷魚蚊香,我不耐煩。
第二次看流浪者之歌是8年後的今天,進劇院看,看出了滿滿的感動。
據說是老林在瓦納納西恆河邊獲得啟發的靈感,由赫曼.赫塞根據佛傳故事改寫的小說「流浪者之歌」出發,配著悠悠的梵唱,舞台左邊靜定如山的王榮裕扮演肉身菩薩,舞者扭動蜷曲收縮伸展,黃金禾稻漫飛揮灑落下,促成一段求道的故事。
我和雲門,還算是頗有緣份。
除了自小就愛看,國小時在屏東看宋超群和我的舞蹈老師蔡孟霙的演出。
國中舞蹈班學長唐國鋒現為雲門舞者。
小阿姨為前雲門員工。
還有一件雲門與NET合作的T-shirt,姊姊送我一件[薪傳]的[渡海],十幾年了衣服都鬆了,我還是當睡衣捨不得丟。
還記得小學時因為喜歡舞蹈,就硬要去聽老林的演講。
老林說了兩段話,至今我仍無法忘懷。
人問小說寫得好的老林,文章寫得這樣好,幹麼不乖乖寫作就好,搞甚麼舞團呢?
老林說:[如果肢體傳達的可以用文字來表示,那我們也不用這樣辛苦流汗破皮地跳舞了。]
老林又說:[看現代舞不是要看得懂,是要看感動。]
早期發揚中國文化的作品[白蛇傳],林秀偉的青蛇那扭動邪妖的體態,令我瞠目結舌。
反應台灣本地鄉土情愫的[薪傳],非常具備民族舞風格,舞台上有抖動的大布代表祖先跨越的台灣海峽,有吳義芳經典的「桅手」角色,有我們學舞熟悉的彩帶棒來展現豐收的節慶氛圍。
[我的鄉愁我的歌]用台語民族歌曲讓舞者跳爵士。
[行草一]周章佞的永字八法。
[九歌]中李靜君的[女巫],吳義芳的[雲中君],也只能說是經典中的經典,靜君老師說每次跳晚都像是起乩後一般,總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回復自己。
[水月]的潺潺流水蓮花池畔,[行草一]的驚豔到[狂草]的登峰造極,[風影]找上蔡國強,然後硬是安了個人到國家戲劇院的琉璃瓦上,等等。
每每我都想說: 老林,你真的他媽的很敢。
80年代敢在台北中山堂穿緊身褲裸露上身演出,是他。
觀眾不配合,不時吃花生、聊天、用閃光燈拍照,決定中途停止演出閉幕重新開始,是他。
20年後到北京保利劇院演出,也因為北京觀眾用閃光燈拍照,毅然決然閉幕重新開始,是他。震驚北京藝文界。
隔天的觀眾乖得跟甚麼一樣。
看[行草一]時,我不得不對他這位中年男子運用多媒體的功力佩服。
到了[水月]他把整個蓮花池搬上舞台,要整死舞台設計就是了。
[流浪者之歌]百斤的稻米直接上台,把王榮裕搞地頭破血流,舞者也是各個皮膚過敏,擦傷累累。
今天看到那百斤稻米自空中灑下舞頭右後方的聲響、色澤、舞者在上恣意撥弄,我又想說老林,你真的他媽的敢。
舞者任性地把自己潑灑到地板時激起一陣金黃漣漪,我看到舞者用cobra起身,接著推到下犬式,再接一個low lounge。我心領神會地偷笑,心想:[碼的,不會吧。]
我還是看不懂,最後耙成鱷魚蚊香我也是不懂。但我有被感動到。
舞蹈,就是舞者自成宇宙的展現。
舞者在長寬不超過2米的範圍中 竭力,而其中卻彷彿蘊含了所有你需要知道的天地。
在那一張一放一抽一伸一轉一探的轉瞬,還要理解甚麼呢? 就是,他媽的真美。
我想我一直是很愛舞蹈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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